《苦若盛開 星空自來》
從小受古裝電視劇影響,總嚮往着一天能到大漠草原,觀漫天星空,騎駿馬馳騁。然而作為在城市長大的小孩,這些景色似是遙不可及。入大學之初我已答應自己畢業之前要實行這個願望,往草原走一趟。這些經歷一定要趁自己還有時間精力,親身去感受欣賞。
碰巧學校有辦交流團,我就有難得的機會到川藏走廊地帶走一圈,更可住一晚藏包,但幸福到來前總要經歷些磨難。出發到若爾蓋草原當天早上,天色一直晦暗不明,而此行路途遙遠奔波,充滿未知之數。雨漸漸落下,旅遊車從勇往直前駛到彳彳亍亍,最後它有三四個小時都是停了在公路上,動彈不得。
第一次停車是遇上道路塌方,這令到旅遊巴有半個多小時無法前行。一大堆大小不一的石頭倒塌卡在道路之間,人根本搬不動,要等待剷石車來才可重開道路。原以為這已經是是日最大考驗,誰知好戲在後頭。
午飯後,車在下午路程的三分之一位置又停下了,這次是因為泥石流沖毀了山間道路,所有車輛前無去路,後無退路。在無法預知等待時間下,領隊稱最壞打算是人要下車踄水而行。那黄河之水不負其名,泥黄如土,洶湧澎湃,故此這最壞打算震驚了車上的人。一切要待修路的車來了才有轉機,我們只好在車內乾等。引擎關了,冷氣熄了,車箱翳焗不已,於是我們打算下車走走,甚至還在山路上玩起遊戲拍起照來。那時還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斷路會是個特別好玩難忘的回憶,直至雨越下越大,我們全被趕上車再乾等,才慢慢發現這根本是個沒了期的等待。
大家開始在車上睡的睡、玩的玩、各人有各人解悶的途徑。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眾人情緒由驚奇到枯悶,再到焦躁不安,只要車有少許向前走,大家都有種苦海得救之感。只是,那些盡是曇花一現的希望。說好估計大約延遲一兩個小時,變成三四個小時。在車內氧氣日漸稀薄的情況下,大家都已變得遲緩疲累。
更那堪,人有三急,茫茫山路中茅廁該往何處尋?大家開始按捺不住耳語要下車解決,大不了撐個雨傘遮體。此言牽一髮而動全身,一人出走,多人跟隨。我本打算下車為友人撐個傘,沒有加入的意圖。怎料,因公路修好,車群開始行駛,我們的旅遊巴也在我們下車不久突然關門開走。我轉身怔住,在冷風大雨中,鞋都沒穿好的我竟要上演一段如災難電影一樣狗血非常的公路狂奔追車情節。頭頂有冰雨襲來;雙手空無一物可擋雨;鞋底全是泥濘和隨時會絆倒自己的鞋帶;眼前看不見旅遊巴的身影;身後卻千百輛大貨車在按喇叭催命要你奔跑前行。每次有一架貨車劃過我身邊,就像有東西在我生死線旁擦了邊。人在高原,連走路都得慢下來,我這運動白痴卻在用盡生命在追車,在跑了好幾里路後,才找到旅遊車停泊的蹤影。上車後人狼狽踉蹌,真的有種劫後餘生之感。我的喘息總算為這場漫長等待劃上一個分號。
之後車又向着一望無際的路前進,捱了十多小時的車程,從早上六點天微亮出發到晚上九點天漸黑,我們終於到達藏包酒店。我最期待的一晚總算到了,但抬頭朝天一看,跟了我們一整天的烏雲似是未散,我不禁想:「今天真的能看見星星嗎?」
六月的高原草原冷風颯颯,但吹不熄要觀星的決心。縱使衣衫稍嫌單薄,但我堅持要用眼睛捕捉到漫天星河的美。從藏包步出,星星原本零零落落散落在夜空中,但當眼睛和心漸漸清晰平靜下來,星星就越來越密集,由一點點星光滙集成真正期待已久的星河。星河下的我,滄海一栗。我又想起《小王子》,真正重要的東西是要用心去看得清的。那一眼,一眼萬年,頓覺什麼苦都值得了。在青稞酒的微醺下,我把天上的星光摘下一顆掛在了眼邊,不敢丟失,不敢讓它流逝。盼了這麼久,我總算凝住了這一片苦盡甘來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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